2015年8月4日 星期二

台大校園四季風光


台大校園的四季風光

       
   1996年,我去日本札幌參加世界超音波醫學會,抽空前往參觀札幌大學校園。位於高緯度的北海道,札幌大學校園裡面的四季景色極為分明。冬天大雪覆蓋,一片銀白;春天四處充滿綠意,生機盎然;夏天繁花似錦,燦爛繽紛;秋天則是金、紅雙色交錯的楓葉鋪成的詩意風情。我買了一本札幌大學校園四季風光攝影及做為紀念,心想,有一天我應該也可以出本書來描繪臺大校園的四季風光。尤其,臺灣大學與札幌大學是同一時期建立的帝國大學,兩者的建築風貌十分神似。假若不看門牌,還會以為自己置身臺大。

   不過,臺灣大學地處亞熱帶,氣候的變化不若北海道四季分明,要呈現臺大校園的四季比較不易。然而仔細觀察,還是可以看出臺大校園四季的變化,只是我們天天置身其中,諸事紛擾,無暇也無心去體會臺大校園內的四季風光。加上「來來來,來臺大;去去去,去美國」的傳統價值觀,臺大只是個踏腳石,自然少有人去仔細品味臺大校園的四季景色。

就從一月開始吧!臺灣不會下雪,冬天要畫什麼呢?左思右想,發現我上通識課的共同教室,夏天時覆蓋了整棟建築的長春藤,到一月時葉子幾乎全部掉落,暴露出交錯盤繞的樹枝爬滿了牆面。倒是根部附近還是綠意盎然,迎著寒風在冬陽下,仍是精神抖擻,似乎在寒冬中依舊努力地進行光合作用,來維持整個樹枝網絡的命脈,以待再出發樹枝上殘餘的幾片長春藤葉子在寒風中搖晃抖動讓人想起美國作家O. Henry 的《The Last Leaf
我站在共同教室前花了半小時,完成了約80%的畫面。那天天氣晴朗,強烈的冬陽使教室前的椰子樹投影在教室牆面,不過氣溫還是相當低。手捧著寫生簿,站著畫了半小時,就覺得手指冰冷,只好趕快收拾工具回家,再照著所拍攝的影像稍加修飾,一月的景色就大功告成。

   共同教室是我給學生上通識課的教室。通識課(liberaleducation是大學教育的核心,而長春藤沾了Ivy League的光,似乎也是優質高等教育的一個象徵,但是Ivy League的大學應該不會有椰子樹。這些景象加總在一起,應該多少可以呈現「臺大」與它的冬景吧!

   二月,春天的腳步已經接近,我在行政大樓取景。前景是樟樹的樹枝,依稀可見嫩綠的新葉,而幾株不甘寂寞的杜鵑已經搶先綻放。做為主體的行政大樓,建於1928年,磚紅色的牆面配上藍綠色的屋頂,分外醒目,是臺大歷史上相當重要的代表建築。我常想,只要我們承認帝國大學是台灣大學歷史的一部分,臺大的校慶應該是臺灣帝國大學開校的4月28日,而非11月15日。如今這種部分承繼的作法,其實有違大學求真的精神。

   三月是最容易表現的月份了,因為有盛開的杜鵑。我站在舊總圖前,面向校門的方向取景。近景是一棵怒放的粉紅與雪白交雜的杜鵑,草地上已有些許落英,遠景則是成列的椰子樹。畫面中還可以看到臺大校園中的主要植物 :長出青翠新葉的樟樹與團團矗立的龍柏。

   四月份的主角,無疑非流蘇莫屬。我取的景是新圖書館與學生活動中心之間的那株流蘇。流蘇是臺灣本土植物,四月時樹上開滿細緻的小白花,彷彿積雪。杜鵑花開後,便是流蘇登場;可惜的是臺大的杜鵑花雖然大大有名,知道來欣賞流蘇的遊客卻是屈指可數。遠景的鐘塔是大學不可或缺的代表性地標,畫中圖書館迴廊的景深,配上高聳的鐘樓,形塑出圖書館建築的宏偉規模。流蘇旁邊有椰子樹(臺大招牌),天邊延伸出幾根長著新葉的樹枝,配上凝滯的天空,正是初春最好的寫照。我常想臺大有了鐘樓,可是還缺少一個隱居其中的鐘樓怪人,不知是否有人願意來應徵。

   五月份是春夏之交,我選了醫學院林森南路車道旁的一排阿勃勒作畫。阿勃勒在五月時開出串串的黃色花朵,質地與結構非常精緻,色澤高雅而顯目,宛如亮麗的黃色水晶燈上一年開的花形成黑色的長條型豆莢垂掛在樹枝上。我想最能代表五月臺大的植物,應該非阿勃勒莫屬。

   六月是畢業季,鳳凰花是公認的畢業;傅鐘左右的兩株鳳凰花,已經成為臺大畢業季的象徵,因此我當然不會放過鳳凰花。我以剛整修完成的文學院大樓為背景,以行政大樓左邊那棵鳳凰花為前景。只可惜今年氣候不對,六月初,鳳凰花還是開得寥寥落落。不過,為了「傳真」,我還是照實記錄,以留下一個歷史事實:2010年,臺大的鳳凰花開得不怎麼茂盛。

   七月臺大放暑假,校園裡空空蕩蕩,沒什麼好畫,因此就選擇百年老店的臺大醫院做主角。成立於1895年的臺大醫院是三級古蹟,其建築、規模與樣式獨一無二。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將臺大醫院入畫。我這幅臺大醫院的最大特色,恐怕是它背後天空中高聳的新光商業大樓。從前當然沒有這棟建築,但有了這棟建築之後,幾乎所有的照片或繪畫都不會將它。我之所以把它做為背景,旨在說明目前的社會,醫療已不是高高在上,反而是在金錢與權力下矮了半截,我們必須讓醫學生們有這種自覺,好面對現實。

   臺大醫院門前的「小黃」,其實也是反映「時間」的一個指標。六十年前,臺大醫院門前的不是小黃,而是人力車。

   八月是溽暑,我畫的是生態池中的禽鳥;大的是番鴨,小的是夜鷺。陽曆八月是陰曆的七月,正是中元普渡的時節。俗話說「七月鴨子不知死」(臺語),因此鴨子也可以當成八月的代表吧!小時候,晚上愛玩不睡覺,就被大人說是「暗光鳥」(臺語),從小聽慣了人家說「暗光鳥」,卻從未,在臺大生態池才一睹牠的廬山真面目。牠在池邊一動也不動,像座雕像,頭上有一縷長長的羽毛斜掛在頭側,十分帥氣,身上的羽毛則是十分高雅的寶藍色。

  九月已經可以嗅到秋天的氣息。鹿鳴廣場的一排臺灣櫟樹在九月底會開出黃色的花朵,聚集在樹頂。鮮豔的黃色花朵在湛藍天空與綠葉襯托下,分外顯目而鮮明。看到這幅景象,就知道秋天到了。不過它只存在一星期左右,之後樹上就結出赭紅的果實,取代了豔黃的花朵。臺灣櫟樹也是臺灣本土植物,它的種子是做念珠的好材料。

  十月正是秋高氣爽,臺大農場裡的生態池是欣賞秋色的好地方。雖然沒有日本的紅葉,但從樹木的枯榮還是可以嗅到秋的氣息。夕陽斜照在東邊天空與山頂上的積雲,反射在生態池波光粼粼的水面,清風徐來,景色開闊怡人。東方天際的秋雲在夕陽餘暉映照下,更是氣象萬千,「白雲蒼狗」所言不虛。只是遠方天際線出現越來越多的建築,只怕將來東邊的山丘已不可復見,欣賞美景,時不我予。

  十一月是秋冬之交,小小福的老教室有稜有角的線條,在細雨中顯得老當益壯。這個老教室原屬台北帝國大學開設之前,就在原地的台北農林高等學校。帝國大學成立,保留為教室與實驗室,所以它可說是臺灣大學最古老的教室,多少學子在它遮雨又遮陽的長廊上來來往往,談笑風生。
45前我唸大一時就在這裡上動物學實驗課將近百年的時光,歷經戰火的洗禮,仍然屹立不搖,在它西北邊的紅磚墻面還可以看到二戰時美軍空襲留下的機槍掃射彈痕。

  十二月已是冬季。共同教室前的三棵琉球松,在帝國大學開校的第一天就在那裡,可說是臺大現存最老的樹木。本來有五棵,1984年被毒死兩棵,幸好於下三棵今天仍是「松柏長青」。說真的,我自己覺得我這幅畫傳神地畫出了它的氣勢(老王賣瓜!)。

光飛逝,人事更迭,這些校園速寫讓時光凍結,讓片刻變成永恒,成為一代又一代台大人的記憶最後惜用電影屋上提琴(Fiddler on the roof)的歌詞,做為結語。
Sunrise, Sunset
Sunrise, Sunset
Swiftly fly the years
One season following another
Laden with happiness & t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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